THE PERIDOCTUS
第五章

未擇之職

Olo是一隻身軀鵝黃、四肢雪白的花寶。牠熱愛惡作劇,並且經常利用不同的把戲將人類和其他的花寶耍得團團轉,惹得不少人怨聲載道。雖然Olo的惡作劇會逗得人們笑出聲(偶爾甚至會捧腹大笑),然而他們的笑聲總是零零落落、斷斷續續——牠鮮少博得滿堂歡笑,因為牠只能逗笑幸災樂禍的旁觀者。一旦那些旁觀者也被Olo捉弄,他們就再也無法跟著牠沒心沒肺地嗤笑他人。

當Olo步入青年期,牠向培育師索要的關注也日漸增加——牠需要更多的撫摸、更多的玩耍時間以及更多的森林冒險,卻全都遭到無視。Olo的培育師是一個不願和牠培養感情的少女,由於她太過年輕,以致於人們不敢將重責大任交託予她。年長的培育師婉拒了她的協助,不讓她參與「大洪雨」過後的重建工作。沒有人將少女的才能看在眼裡,有些人甚至沒有將少女放在眼裡。

少女等著嶄露頭角的同時,也變得更加疏離、冷漠。在她的眼中,乏善可陳的工作開始百無聊賴,照顧Olo也從不離不棄的義務變成徒有其表的任務。她放進嘴裡的食物味同嚼蠟,也無法自擁抱中尋得撫慰人心的溫暖。少女自知Olo總有一天會離她而去,她亦自此斟酌起卸下培育師職責的可能——並不是因為Olo不夠可愛(牠可愛得人見人愛、花見花開),而是她認為花寶應該交由真正的能者照顧。

當附近的參天神木倒在泉水中,粗糙的灰色樹幹幾近堵住泉眼,周遭的土壤被涓涓流出的泉水浸成一片泥濘。對營地裡的花寶和人們來說,那一處泉水是他們唯一的水源。如此一來,花寶難以尋覓美味的斑藻果,人們也無水可飲、無澡可洗。大家嘗試推開神木,沉重的神木卻寸步不移,於是年長的培育師找來石塊。他們此起彼落地以石尖敲擊著樹幹,試圖以此鑿穿神木。Olo的培育師在遠處望著人們忙碌的身影,心知神木不可能會因而裂開,更遑論是將其鑿穿了。她原想上前勸告,卻在注意到人們緊繃得沉下臉後,便果斷地決定轉身折返。

少女拖著步伐返回自己的篝火旁,嘴角沒有一絲笑容、雙眉間也沒有絲毫挫敗,就像是失去了表達情緒的動力。Olo見狀後,趕緊試著表演幾個把戲,希望藉此扭轉沉悶的氣氛,少女卻只是疲憊地閉上雙眼。

Olo愈加焦躁難耐,而一旁的高地就近在眼前,牠禁不住探索的誘惑,逕自朝山嶺奔去。約莫兩個營地大的平坦石地就立於兩側險峻的峭壁上,而通向那片高地的道路蜿蜒崎嶇、危機四伏。Olo不顧一切地踏上登山之旅,隨著牠愈登愈高,牠的呼吸也愈加不穩,牠的四肢也逐漸感到疲勞與乏力。就在此時,Olo聽見潺潺的流水聲,於是牠隨著水聲來到綿延的斷崖。就在斷崖與對側斷崖之間,牠看見了河流。牠甚至能夠清楚看見野鹿從河中叼起的銀白色鯡魚。

Olo壓抑不住好奇心,便上前將蹄子伸入眼前的流水中。牠沒有想到河水會是那麼地湍急,以致牠不慎失去重心,並且在驚慌失措中跌入河中。

Olo很快就被勢如破竹的水流沖刷得無力抵抗,只能任由河水沒頂、任由自己隨波逐流,來到河水一躍而下的瀑布前。Olo對此相當釋然——對花寶來說,牠們只有九死一生,或是險象環生。河水在抵達瀑布的峭壁前匯流,牠不禁想像自己是否能夠險象環生。

當Olo愈靠近瀑布,牠的呼吸也愈加急促。牠的尾巴無意識地收緊在身側,牠也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地緊抓著尾巴、將右手放在胸前感受狂跳不已的心跳。瀑布愈來愈近,牠的心跳也愈來愈失控……

直到——

一隻手突然伸出,在Olo即將命喪瀑布前拽起牠的尾巴、將牠從河中撈出。
Olo的心跳尚未和緩,但是當牠轉頭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時,牠撒嬌似地眨了眨眼。少女培育師緊擁著Olo,像是母親緊擁著失而復得的孩子那般,而Olo只想融化在熟悉的懷抱中。

Olo的培育師並未對花寶多說什麼,畢竟就連她自己也驚魂未定。當少女終於完全擺脫失去花寶的恐懼後,她也跟著抬頭挺胸起來。就如同她的笑容,她的雙眼裡輝映著堅定的信念。在此之前,她為了如何向其他人揭曉新發現的河流而惴惴不安。她不知道年長的培育師是否願意相信她,抑或是會一如先前地敷衍了事。然而現在,那些不安——那些曾經的不安煙消雲散了。在她奮不顧身地救下自己的花寶時,她便不再懷疑自己,轉而開始相信自己。如果沒有人願意搭理她,她就會設法讓他們必須搭理她。

當少女帶著勇氣和Olo回到營地時,她發現那些年長的男性培育師仍舊在徒勞地削入神木。她以古老的語言與洪亮的聲音宣布了新水源的發現,而她將引領有意種植莊稼或洗澡的人們前往新水源。

人們逐漸排成一列,尾隨Olo的培育師深入山中、前往高地,留下那些固執的年長培育師繼續削木。直到他們削到渴了、鑿到累了才意識到自己的盲目與愚昧,也才願意動身隨著足跡前望那片高地。當他們抵達,他們震驚於眼前的景色。花寶和人們沿著河岸建造的新營地。培育師和花寶無憂無慮地玩耍著,有些人在一旁釣魚,而更勤奮的人則開始在河岸邊種植番茄。Olo的培育師經過時,他們試圖用有限的口才道歉,但她沒有理會他們,只是繼續往前走,然後在一棵仙人掌旁駐足。她在接受他們的道歉後,便轉身離開了。

當人們和花寶需要治療師來治癒傷口或製作藥劑時,他們會向Olo的培育師尋求幫助。他們稱呼她為「陶尼斯」——這並非是她的名字,而是她的職務(雖然有些人認為兩者之間沒有區別)。人們和花寶之所以樂於將這個職務授予她,不是因為她擅使醫術,而是因為她擁有解決問題的信念;她總能找到方法來解決人們的疾病……和質疑。

分享文章